上图为敬信镇学校组织同学用专业设备观察候鸟。 受访者供图

下图为敬信湿地的白枕鹤群。 高飞摄

龙山湖冰面上，两只白尾海雕正在嬉戏。 高飞摄

◆本报见习记者 霍晓 通讯员 孙伟 高占英

4月，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珲春市的龙山湖上微风轻柔，偶有一两只掉队的大雁掠过湖面，四周一片平静祥和。这让人很难联想到，两个月前，“鸟中老虎”白尾海雕和叫声酷似虎啸的虎头海雕等大型猛禽曾在这里成群猎食，吸引了天南地北的摄影爱好者，爬冰卧雪上演“摄”雕传奇。

“鸟飞走了，但钱留下了。”对于世代生活在龙山湖畔圈河村的李貌钰而言，振翅高飞的海雕为这个古老的边境村落带来了全新的致富道路。对勤恳耕作在九沙坪村的林魁而言，南来北往的大雁则让他们的农产品价格实现提档升级。对敬信镇学校教师韩惠子而言，灵动活泼的候鸟在珲春孩子们心中播下爱鸟护鸟的种子。

候鸟飞来，浩浩荡荡，衔来好春光与“好钱景”，从湖水中荡漾到山间，播撒在珲春大地上。

百万候鸟让边境小村热闹起来

处处有鸟，为何珲春的鸟儿引来这么多摄影爱好者的“长枪短炮”与起早贪黑？

答案汇聚于一个字——多。珲春市敬信湿地位于中、俄、朝三国交界地带，面积达8000余公顷，江河贯穿，湖泊连片，生态环境良好，是世界候鸟迁徙的重要栖息地之一，也是中国重点鸟类保护区和中国候鸟三大迁徙廊道之一。

据观测，在珲春停留的大雁、丹顶鹤、白尾海雕、虎头海雕等迁徙候鸟多达上百万只。其中，国家一级保护鸟类11种、国家二级保护鸟类37种。对全国的摄影爱好者而言，珲春候鸟庞大的数量保障了“一定能拍到鸟”。

而珲春丰富的候鸟种类更是极具吸引力。“如果运气好，能拍到两种雕‘同框’，虎头海雕个子大，白尾海雕特别凶猛，相当精彩。”珲春本地的摄影爱好者高飞告诉记者，他每年都拍摄海雕，同行的摄影者很多都来自北京、广东、甘肃等地区。“一说拍海雕，都爱来珲春，而且外地客越来越多。”

摄影师需要早早起来，去龙山湖等鸟，一直到傍晚鸟儿归巢才结束一天的行程。怎么去？吃什么？住在哪儿？候鸟经济应运而生。

“去年2月，镇政府给我们发了通知，说会有摄影师来拍摄鸟，谁家适合接待可以报名。”开民宿的圈河村村民李貌钰从此开始与候鸟经济结缘。

依托自家的农家小院，李貌钰不仅可以为摄影爱好者提供车辆接送、住宿、停车等服务，还为摄影师解决了就餐问题。李貌钰说：“早餐、晚餐就和我家一起吃了，中午怕他们在外面冷，我们会给他们送热水和热乎饭菜。”

2023年，李貌钰的小院接待了20多批次、100余名摄影爱好者。尝到甜头后，他把小院的房间进行了升级翻新，大通铺变小单间。“全屋电采暖、室内卫生间，这俩屋还有电热炕，一应俱全，摄影师累了一天回来，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。”

“收入我很满意，鸟儿停留的1个多月里，接送客、收拾屋、做口饭，能有万余元的收入，我更希望全村一起乘上候鸟经济的东风。”在这个留守居民以老人为主的边境村，相比沉重体力劳作，李貌钰希望观鸟带来的生态旅游能为大家带来更多收入。

“村里如果能够合理布局并建设停车场、公共游客食堂，一定会有更多村民加入民宿行业。”谈到未来，李貌钰期待满满。

“大雁米”带来人鸟和谐

在珲春市敬信镇九沙坪村村委会，记者看到了传说中的“大雁米”。真空包装的米粒晶莹剔透，包装箱上，“保护地友好”标志醒目，卡通大雁衔着稻穗振翅高飞。

说起大雁米，离不开大雁。

“雁群里有那么几只雁，专门负责放哨守卫，他们警戒性很高，无惧村民驱赶，那真是撵也撵不走，打也打不起。”九沙坪村村民林魁说，大雁春秋两季来，秋收捆好了稻穗捆子，村民一个没留神，雁群就是一阵猛攻突袭。“就一小会儿，明白的人知道是稻捆让雁吃了，不知道的还以为立着一捆笤帚棍呢。”大雁踩庄稼、偷吃粮，那时没有解决矛盾的办法，人鸟气氛剑拔弩张。

让这激烈的局面缓和下来的，是生态种植。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专家解焱在考察珲春后，提出了人鸟共存的解决方案：用人工除草代替农药，用候鸟留下的粪便代替化肥，这样一来，鸟儿可以安心停留，村民可以种出经济价值更高的产品。

林魁跟着自家亲人一起，走上了生态种植大雁米的道路。但当时，很多村民仍在一旁观望，不知道生态种植的路是否能走通：“没有收起的粮食，鸟随便吃也不轰走，大雁米使用农家肥，稻田鸭除草，诱捕器防虫，又耗时间又耗人力，能挣钱么？”

随着有机大雁米的销路越来越广，大家的疑虑慢慢打消了。普通的东北大米，零售价格在3元—4元不等，但大雁米一斤便可卖到16元。包装精美的大雁米不仅在北京、上海、深圳、香港等城市受到人们的喜爱，更在环保组织的推荐下走出国门，赴德国参加展会，站上更大的舞台。

不仅有经济收益，还能保护生态，这让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生态种植的队伍。现在，九沙坪村的大雁米种植面积近13公顷，年产量约8万斤。

除了有机农产品，九沙坪村人鸟和谐的生态价值观也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。生态游学、有机农产品私人订制等，让这里的候鸟经济日渐丰富多元。

为了留住大雁，九沙坪村自发成立了护鸟队上山巡护，并在当地林业公安及动物保护协会的帮助和支持下，打击盗猎，呵护雁群。现在，九沙坪的大雁越来越多。林魁说：“今年巡护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雪雁，希望以后鸟会越来越多。”

爱鸟护鸟成为风尚

“我参加护鸟队6年了，2022年夏天，我在玉米地里救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雁。”敬信镇学校九年二班的学生庄思瑶说：“保护野生鸟类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责任。”

根植在敬信镇孩子心中纯真而坚定的爱鸟护鸟观念如何而来？

事实上，开展观鸟活动，宣传爱护生物、热爱自然的理念，在这所学校已有近20年的实践。学校主张，在教学中带着学生们与鸟群“面对面”，切身实地了解这些翱翔在天空中的精灵。

“没有设备的时候，我们带领学生远远地观看鸟群，感受自然。” 敬信镇学校教师韩惠子告诉记者：“这几年，在吉林省环境保护宣传中心的生态环境小博士活动项目帮助下，东北师范大学教授来给孩子们授课，还给了我们先进的观鸟设备。现在，大家积极学习鸟类知识，观鸟活动的热情非常高。”

学校不仅教识鸟，还讲授鸟儿的文化内涵。“比如大雁，‘鸿雁于飞，肃肃其羽。之子于征，劬劳于野。’千百年来，大雁寄托了游子对家乡的思念。我们把候鸟与中华传统文化相结合，让爱鸟护鸟的理念变得与民族精神、家国情怀一样，扎根于心，内化成魂。” 韩惠子说。

孩子们对自然的热爱也慢慢感染了家长，大家一起加入爱护鸟类的队伍。“前段时间，袁国斌同学说，他家飞进来两只鹤，在院子里啃白菜，吃完也不飞走，他爸爸没办法，又放了两颗白菜给它们吃。” 韩惠子认为，这就是生态文明教育推动“小手拉大手”的例证。“现在，孩子和村民如果见到有人拿着网进村，都会上前主动问：拿网干啥，是不是要抓鸟？”

群众护鸟成为风尚，珲春市政府为了鸟儿栖息和繁衍也在积极行动。当地严守生态保护红线，将市域总面积的 81.48%划定为生态保护红线区域，生态红线占比位居吉林省各市县第一，给鸟儿翱翔留下宽阔蓝天与广袤湿地。

“为了能让候鸟在湿地繁衍，珲春强化野生动物日常监测，筑牢生态安全屏障，巡山清套行动累计出动人员12万余人次、车辆1万余台次，清理各类猎具3900余件。完成19处露天矿山生态修复，累计还林、还草、还湿地约5000公顷。”延边州生态环境局珲春市分局局长殷亮告诉记者，珲春正在用行动推进森林湿地生态保育，为野生候鸟提供良好的栖息环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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